中滑行了一段距离，船身渐渐恢复稳定。

&esp;&esp;爱丽丝眨了眨眼，眼神中很快恢复了灵动，她抬头看向正站在一旁的邓肯，脸上很快绽放出笑容：“船长！咱们回来啦！”

&esp;&esp;“对，回到无垠海了，接下来由我掌舵，”邓肯笑着对人偶点了点头，迈步来到那黑沉沉的舵轮旁，“你去休息吧，或者在旁边看着也行。”

&esp;&esp;“嗯，我不累，我在旁边看着！”爱丽丝高兴地说道，便从旁边搬了个大木桶过来，真的坐在驾驶台的一角，双手撑着下巴看着邓肯掌舵。

&esp;&esp;邓肯回头看了人偶小姐一眼，有些无奈地笑笑，随后双手握住了那黑沉沉的舵轮。

&esp;&esp;幽绿的灵体之火在他指缝间燃烧，沿着舵轮向四面八方蔓延流淌，甲板与桅杆被点燃了，半透明的灵体之帆在无形之风中充盈鼓动——失乡号明亮地燃烧起来，就像邓肯记忆中的那一天，他第一次握住舵轮的那时候。

&esp;&esp;随后，邓肯闭上了眼睛——不去关注无垠海，也不去关注那道永恒帷幕，在渐渐封闭起来的感知中，他只看到一道缓慢明灭的、冰冷虚假的阳光，在黑暗中勾勒出了明亮的光径，遥遥指向前方。

&esp;&esp;他听到失乡号深处传来了低沉的轰鸣声，听到缆绳在空气中震颤，船舱里吱嘎作响，这些层迭的声音宛若连绵不断的欢呼，而在整艘船的欢呼声中，他听到山羊头那怪异的、跑调的声音响了起来。

&esp;&esp;那是一首怪异的歌谣，他没听过，也听不懂其中音调复杂、发音古怪的歌词内容，那仿佛跨越了遥远的时空，是从某个遥远的古老岁月里传递过来的、曾用于取悦神明的哼唱，根本谈不上好听。

&esp;&esp;但闭着眼睛的邓肯却仿佛在那怪异跑调的哼唱中“看”到了什么。

&esp;&esp;他看到有明媚的阳光，还有壮丽的山川与河流，看到有一株巨大的树扎根在大地上，而徜徉在梦境中的造物主正缓缓走出山谷。

&esp;&esp;心智初开的生灵环绕在大树旁，他们用五彩斑斓的石头和毛皮装点着供造物主歇脚的地方，又兴高采烈地演奏着粗陋原始的乐器，在朝霞与晚霞中吟唱那些歌颂微风和阳光的歌谣。

&esp;&esp;现在，经过如此漫长的岁月之后，他们的造物主记起了这个旋律。

&esp;&esp;然后，失乡号再次开始缓缓加速——山羊头那跑了调的哼唱变成了航行路上最后的船歌，庞大的幽灵船则在灵火灼烧中进一步褪去实体，呈现出比之前更加彻底的虚幻质感。

&esp;&esp;火焰升腾，再升腾，直到烧尽这艘船，烧尽它所有的历史，所有存在过的根基，烧尽它在所有维度中曾经投下过的投影，烧尽它作为一个“存在体”，在这座小小的庇护所中曾占据过的所有数据单位——火焰中弥漫出了淡紫色的星光，而失乡号也终于在火焰中彻底蜕变为一道庞大的、几乎看不出任何轮廓与细节的幻影。

&esp;&esp;这道幻影没有重量，它在覆盖了整个世界的云雾中飘飘荡荡地上升，循着远方那道虚假阳光勾勒出的航路，渐渐加速驶向天空。

&esp;&esp;周铭握紧了手中的舵轮，第一次，他如此真切地“感受”到了这个世界，感受到了自己站在这里，感受到失乡号的存在，感受到……自己是这个残破的、晦暗的、逐渐冷却的世界的一部分。

&esp;&esp;他是这个世界无数的失乡者之一。

&esp;&esp;周铭仍然紧闭着眼睛，以尽可能避免过度的“观察”导致无垠海在瞬间崩塌，但他的“感受”——已经开始了这个世界最后的毁灭进程。

&esp;&esp;星光在庇护所的边缘逐渐升腾起来了，现在，这座庇护所的所有底层数据都向他敞开了大门，最后的灾难备份开始被导入逆奇点的数据库——伴随着这最终的“导入”进程，从外部屏障开始的“重置”工作也一并启动。

&esp;&esp;妮娜与雪莉惊愕地瞪大了眼睛。

&esp;&esp;她们来到了古董店的二楼，两人还把邓肯叔叔的身体也一并抱到了二楼的窗口旁——尽管那具躯体现在已经彻底停止运作，妮娜仍旧让他坐在自己身旁，和自己一起“看”着外面的情况。

&esp;&esp;两个女孩仰着头，看着东南方向的天空。

&esp;&esp;有一道耀眼的光辉正从那个方向升腾起来，以一道缓慢却又惊心动魄的轨迹，慢慢向着世界之创的方向移动。

&esp;&esp;那道耀眼的、混杂着幽绿与淡紫色的光芒甚至照亮了小半个天空，在如此漫长的夜幕尽头，为这个世界带来了宛若黎明般的“白昼”。

&esp;&esp;“哇啊……”

&esp;&esp;雪莉使